巴黎城记
ISBN13: 9787563391622
标题: 巴黎城记
副标题: 现代性之都的诞生
作者: 大卫·哈维
译者: 黄煜文
出版年: 2009

白天时大门旁边的小门以及晚间紧闭的大门将封闭的花园与街道完全隔开。爬满蔓藤的墙边还种着架着树棚的果树与葡萄树,“伏盖夫人每年都忧虑地监视着树上坑坑巴巴盖满灰尘的果实”。墙边“有一条狭窄的小径通往菩提树丛”,树下摆了一张“绿漆圆桌,尽管已经热得可以孵蛋,但桌旁有椅子可以让喝得起咖啡的房客享受一下大热天的时光”。

在《金眼女郎》中,亨利·德·马赛(Henri de Marsay)在杜伊勒里看上了一位美丽女子。他热切追求她,甚至因此穿越了护墙并且越过了重重社会与人际障碍,只为了要接近她。亨利被蒙住双眼,引领着穿过神秘的走廊,在隐秘的闺房中得到帕绮塔(Paquita)的爱,而闺房(如同伏盖夫人的出租公寓一样)告诉了我们帕绮塔的一切:
闺房挂着红色织物,上面镶补了印度棉布,内外的皱折像极了科林斯式的石柱,布的顶端与底部用罂粟色的布料绑紧固定,布上则绣着黑色阿拉伯风格图案。在棉布映衬之下,罂粟色的布料泛出象征爱情的粉红色。同样,窗帘也是用印度棉布织成,以粉红波纹绸为衬里,滚边则用罂粟色与黑色布料交错缝制。六个镀银烛台,每个烛台上插着两根蜡烛,这些烛台安装在挂上挂毯的墙壁上面,照亮了整个房间。房间天花板的正中央挂着一个笨重的镀银大灯架,泛出令人目眩的白光,至于墙壁与天花板之间的嵌线则镀上金箔。房间的地毯让人联想到东方的披肩,上面的图案完全是波斯风格,让人回想起波斯的诗歌,这地毯可是奴隶们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的。家具上覆盖着克什米尔羊毛织斜纹呢,上面搭配着黑色与罂粟色的花饰。时钟与装饰的大烛台是用白色大理石与金子制成。还有一些高雅的花架,上面长满了玫瑰,以及白色或红色的花朵。

在《情感教育》中,弗雷德里克一看到阿尔努夫人(Madame Arnoux,他疯狂地爱上她)就开始胡思乱想:“她姓什么,住在哪里,生活得怎样,有过什么经历?他希望知道她卧室里有什么家具…”但当福楼拜真的开始描写家具、房间,乃至于整个邻近地区时(其细腻和谨慎与巴尔扎克不分轩轾),这些环境与屋主的关系却完全出于偶然。我们可以思索下面这一段文字:
最后,他走进闺房,彩色玻璃窗使得室内明暗不定。门上方装饰着三叶形木雕;栏杆后面,三床紫红的褥子拼成一张沙发,上面扔着一只白金水烟筒。壁炉上没挂镜子,却有一个金字塔形的木架,上面陈列着一整套古玩:老式银表、波希米亚花瓶、宝石别针、玉石纽扣、法琅瓷器、中国瓷人偶和一个披着镀金银斗篷的拜占庭小童贞女。这一切与地毯的淡蓝色、矮凳的珠母微光,以及挂上褐色皮革的四壁的浅黄色泽,融合在一片昏暗的金光之中。角落的基座上摆着青铜花瓶,插上的鲜花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萝莎内特(Rosanette)出现了,她穿着一件粉红缎子上衣,纯白克什米尔长裤,戴着一串皮亚斯特币编成的项链,红色头巾上箍着一圈茉莉花枝。”

女仆——当时巴黎妇女最重要的职业(1861年,有111496人从事这项行业)——性质相当特殊。女仆工作提供适当的食物、有问题的居住环境与较和缓的劳动条件。但工时很长(一天通常工作15到18小时,随时待命)而且生活条件饱受限制(女仆就像其他妇女一样,在法律上被视为未成年人,须受到严格监督)。虽然女仆可以经常更换雇主,却不可能摆脱随时随地被雇主使唤的命运。所谓雇主的使唤有时指的是性(据说女仆必须留意少爷们的性需求,避免他们趁人不注意过度放纵身心)。由于意外怀孕通常会马上遭到解雇,在这种状况下,妇女不是堕胎就是去当妓女。“堕落的”女仆成了妓女并且生下私生子,也许最后的下场就是米什莱所说的无人认领的尸体。就工作机会而言,如果能避开危险,女仆这份工作并非没有吸引人之处。工资虽低,但却足以储蓄(女仆是数量最大的小存户团体),另外还能接受某程度的训练甚至教育,忠于职守的女仆到老还能得到一笔退休金或遗产。女仆工作是一条合理而安全的路径,让年轻乡村女性借此得到社会化而能在危险的都市生活中存活下去(她们集中在巴黎西部较安全的资产阶级地区)。虽然难有机会结婚(更甭提生儿育女)而且必须随时待命,但精明的年轻女仆往往存钱充当嫁妆并且学习家务管理的技术,对于店铺老板或手工业者来说,这样的女性倒不失为理想伴侣。而大部分的女仆也相当年轻(有四成不到25岁)。

市民以猫狗为食,有特权的则分食动物园内小象波吕克斯(Pollux)的肉(象鼻一磅40法郎)。鼠肉——“味道介于猪肉与松鸡肉之间”——一块从60生丁涨到4法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