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的欲望
ISBN13: 9787208040427
标题: 植物的欲望
副标题: 植物眼中的世界
作者: 迈克尔·波伦
译者: 王毅
出版年: 2004

…苹果、郁金香、大麻和马铃薯…代表着驯化了的植物中重要的四类(一是水果,一是花卉,一是药类植物,一是主要的食物)…

植物也采取了一定的措施来保护它们的种子躲开它们的合作者的那种贪婪:不到种子完全成熟,它们不把甘甜和颜色发展出来(在此之前,果实一般都是不容易引起注意的绿色,也是很难吃的),在某些情况中(如苹果的例子),植物还在它们的种子中发展出毒素,确保只有甘甜的果肉才会被吃掉。
于是,欲望就植入了果实的性质和目的,所以,它们常常也就是一种禁忌。植物王国相比之下的较为缺乏诱惑力(有谁听说过有某种禁止接近的植物吗?)也就可以归于这样一个事实:一种植物的繁殖策略并不依赖于迷倒动物。

在北欧有着一种古老的传统与葡萄相联系,葡萄在整个拉丁基督教世界里到处可见;然而,随着天主教会的腐败,苹果就被铸造成为新教派的益果。葡萄酒是圣餐中的一部分,《旧约》警告要防止葡萄的诱惑;但《圣经》对于苹果却没有说过任何不好的话,甚至对于会由此而导出的痛饮也没有批评。

柏拉图警告说:“酒是无舵的。”(他忠告人们在酒里兑上水,还要用小杯来喝。)狄俄尼索斯的狂欢以着迷开始,而经常以流血作结束。这就包含了这样的真理:同样的酒解开了压抑之结,显示了自然最慈善的面孔;但它也能融化掉文明的禁令,释放无法无天的激倩。

绿色在它们看来是灰的,是一种背景色调。在这种背景色调上,红色——蜜蜂视为黑色——就最为鲜明地突现出来。(在光谱紫外线的尽头,蜜蜂还能看到颜色,而我们则看不到了。在这种光线中,一个花园看起来像晚间的一个大城市的机场被照亮了,编成了颜色的代码,可以指引盘旋的蜜蜂找到花蜜和花粉的降落区。)

玫瑰在伊丽莎白时期花型敞开、热情洋溢,面到了维多利亚时期,则谦和有礼地锁紧起来,变得整洁了。

致命的毒素对它目标群体中的抵抗造成了一种极大的选择性压力,以至于这种毒素很快就会变得无效。一种较好的策略则是击败、使对方残废或者是使其迷惑。这个事实或许就可以解释植物毒素那种令人惊叹的巧妙发明。大量的化学的诱惑之物和恐吓之物在白垩纪首次繁荣起来,这是随着被子植物的兴起而来的。

在任何一个时刻,我的感官都向我的意识——那个在感知着的“我”——提供着暴风雪般的数据,没有任何人类大脑能够完全吸收。为了说明这一点,让我试着就在这里捕捉这种知觉瀑布的几滴水,保存一点那些通常都会习惯性忘掉的东西。现在我的眼睛甚至都不要移动,就看到了以下这些东西:我的正前方是我正在一台电脑屏幕上打出的字词,它有着蓝色的背景和动来动去的各种图标;在外围,有着我的书桌的栗色木纹,有——个鼠标垫(上面印有字和图案),一台激光唱机的小窗在闪烁着红光,两个书架上塞满了数十本书,我可以很容易地从书脊上读出它们,但是我没有,一个灰色的仿壁炉取暖器,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标题是“大麻体验剪报”)以一种令人感觉不舒服的角度插在一堆文件中,舞动着的无法辨别手指数的两只手。(一只手上贴着“邦迪”,另一只闪动着黄金的光泽),一个蒙着牛仔布的膝盖,两只绿色毛线衫的手腕,一个窗户(它的绿色窗框取景进来了一块长了青苔的大石头、几十棵树、几百根树枝,千百万树叶),然后,在这片视觉天地90%的内容周围轻轻地移动一下,则是我眼镜的金属框。
这还仅仅只是我的眼睛。与此同时,我的触觉也给我的注意力提供了肩膀的隐隐作痛、右手中指尖的轻微的灼痛感(前天这个地方被割伤了)以及凉风在我的鼻孔里穿过。味觉?浓茶和香柠檬,早餐的微微咸味还留存在舌头上(烟熏鲑鱼)。声迹:“红辣椒”乐队是在前景,背景是右边呼呼作响的取暖器和左边靠下嗡嗡嗡嗡的电脑散热风扇、鼠标的喀喀声、键盘的哒哒声,当我把头转到一边时脖子深处某个关节的噼啪声;然后是外面:起起落落的鸟啼声、房顶上均衡的滴水声、一架螺旋桨飞机在低空飞过的声音。嗅觉:柠檬特有的气味,还夹杂着林中的湿气。我甚至没有试图去为在我写作这一段文字时如同一群一掠而过的鱼一样泼刺刺跃人我脑中的不计其数、周游不定的思绪编一个目录呢。(或者我也许会这样做,如:各种再想一想和疑虑的断片如潮水一样地涌来,推拼着成堆的可供选择的词语和语法结构,还有午餐的选择在闪动,有许多意识的小小黑洞我企图从里面挖出比喻来,有若干个要去做的事情在大声要求,对离吃中饭还有多长时间的游移意识,以及等等、等等。)

尼采强调说(与爱默生和梭罗很相似)我们把合起来显得过多的精力用在了过去的阴影之上,处于习俗、先例,接受下来的智慧和神经衰弱症的使人愚笨的重压之下。

在阿波罗的标志下工作,但从事的却是驯化被禁的狄俄尼索斯的知识:把异教徒的药剂转变成治疗的酊剂,把那些神奇的植物装入药瓶,把它们叫做药物。